高超平衡术——兼议新生代经济学家崛起

文/倪金节 财经作家

有款简单的小游戏叫“大象骑单车”，只需用到键盘上的三个方向键。但要想稳定过关，却并非易事。这需要高超的平衡技术。

近些年，中国经济政策风云变幻莫测，宏观调控周期明显缩短，通胀通缩切换频率加快，都给人一种始终在求稳不求进的状态。所谓稳，在于保住每年8%以上的经济增长，GDP依然呈现粗放式堆积。所谓进，则是提升经济效率，转换增长模式和结构转型。

而最近十年，尤其是2008年之后，中国经济则一直在追求“刀锋上起舞”的快感，而罔顾经济转型大计。实际上，求稳而不求进，就意味着必退。所谓退，当然是资产泡沫继续肆意生长、恶性通胀土壤不断加固、经济结构更为畸形。显然，再高超的经济平衡技术，也难以让中国经济实现刀锋上的持续起舞。

就此而言，《刀锋上起舞》一书，可谓一本中国经济绝佳的警示之作。管清友、傅勇、程实和张明四位70后经济学人，都有着严谨的学术训练，理论功底十分扎实，同时服务于金融一线。他们各自的学有所长，集体发力成就了这本大作。

管清友，专注于能源经济研究，对石油、大宗商品和要素价格等领域有着持续的追踪，同时有着宽广的历史视野。本书由管清友主笔的能源产业分析、经济周期的梳理自然十分精彩，但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历史长周期视角的分析。

管清友深刻探讨了16世纪之前的中国，长达数千年的经济辉煌何以持续，而这之后中国又为何长期止步不前。正是深入研读了这部分内容，我今年阅读哈佛历史系教授尼尔·弗格森《文明》、《帝国》系列的时候，就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将中国经济史、当下的经济现状结合起来，同时辅以经济学理论支撑，我们就能够更好地理解曾经的辉煌与黯淡，现状的迷惘和方向。

在彰显大明朝国力的紫禁城竣工、3.7亿字的《永乐大典》编纂完成之际，数千年的中国好运似乎也即将关上大门。亚当·斯密说，自此之后，中国就“长期处于静止状态。”晚明之后，中西历史的“大分流”，造就了今日的世界格局。如今，随着全球新技术革命的暗流涌动，政治经济形势的波诡云谲，现在，中国经济又到了一个重要的关口。对照历史，管清友认为，“今后数年，是中国变革图强的重要时间窗口期，不同的改革取向，将决定未来相当长时间内，中国经济乃至政治和社会领域的发展方向”。

傅勇，一直深入观察中国式分权和地方政府行为的研究，其博士论文就是选择此项课题，并出版了相关专著。目前，傅勇经常深入地方一线调研，一手的资料让其对地方政府行为的分析，更准确、务实。

应该说，1994年中国实施分税制以来，地方和中央的博弈状态就此展开。尤其是1998年住房制度市场化改革之后，土地财政和投资依赖更让地方政府行为，渐渐出现“异化”。因为地方官员更多地需要考虑自身的财源广进，这就使得地方官员推升拉高地价、做大房价泡沫的动力十足。

由此，傅勇从地方政府行为动机入手，不仅深刻分析了地方巨额债务形成的过程，也为我们勾画了一副生动的房价泡沫形成真实图景。有助于我们更为本质地认识今日高房价之源头。

程实，一个专注于美国经济研究的财经文艺青年，能将诗词歌赋、影视游戏寓于激情飞扬的经济分析之中。读他的文字，除了淹没在浩瀚的数据海洋之中，更能不断学习到一些不熟悉的文艺常识。

这次，程实承担了深度解剖“步步惊心”欧债危机、通胀和美元趋势的重任。他认为，表面看来欧债危机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因为大量的债务风险敞口已经充分暴露，更糟的状况再现可能性不大。但是不管接下来危机如何演化，新兴市场都将面临劫难，潜在风险不容忽视。确实，新兴市场经济，曾经一度被评为全球十大泡沫之一，脆弱程度可见一斑。所以，以审慎的姿态未雨绸缪，直面暗礁四伏的世界，就显得尤为迫切。

张明，长期深入研究国际金融和中国经济，尤其对于国际资本流动趋势，有着独到前瞻的观点，研究成果也甚是丰厚。2008年，张明发布了一篇《全口径测算中国当前的热钱规模》的研究报告，对当时中国境内的热钱规模做出了推算，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和财经媒体的高度关注。在本书中，张明对外汇储备、热钱、对外贸易等方面都有十分专业而出彩的分析，对于理解中国经济近十年的发展内在逻辑，会有着的帮助。2003年之后，中国外汇储备规模呈现急速增长，并由此带来热钱的凶猛，货币扩张的加速，二者几乎就决定了今日中国经济的泡沫和通胀格局。

对于外界热议的“分掉外汇储备”、“出口导向调整”、“治理热钱”等议题，张明都给出了精辟的阐释。其中，他认为外汇分给老百姓并非没有操作性，“中国政府可以把一部分外汇储备分配到每一个中国百姓的养老金账户上，然后授权给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负责管理，在海外展开投资，相关投资的本息，老百姓退休之后可以享用。”这一模式在国际上也有过成功的实践。就此而言，张明十分注重经济分析的实用性，而不是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建议。这或许与其早年曾经在投行工作有关，缜密的财务法律知识结构，让张明在宏观视野宽广之外，更多了一份难得的全面、客观。

建国60多年来，经济学家的努力，在不断推动中国经济发展进程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尤其在改革开放的每个重要关节点，都有着经济学家的贡献。杜润生、董辅礽、刘国光、吴敬琏对市场经济、经济机制的研究，为中国市场经济雏形的奠定打下了基础。他们可谓新中国第一代经济学家。

显然，以他们四位为代表的70后经济学人，将继续延续悲天悯人、为民说话的原则，但定会包涵更深层次的理性，更具操作性的建议。

无疑，本书汇聚了四位青年才子，多年经济研究的心得。但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他们在向青春挥别之际，集体向中国经济呈现的一份青春大礼。他们在20多岁的年纪，开始系统学习经济学，同时他们都十分看重人文社科知识的汲取。这使得四位作者的知识结构，比老一辈经济学家在青春时代完善的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在更广泛的领域发声，社会影响力也将不断提升。为了中国经济早日实现结构转型，效率提升，创新迸发，告别“刀锋上起舞”，他们会一直写下去。可以说，他们能够堪当大任。

《刀锋上起舞——直面危机的中国经济》（管清友傅勇 程实 张明 著，蓝狮子财经出版中心和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