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油价走势缘何扑朔迷离？

专访民生证券研究院副院长管清友

文/本刊记者张美思

进入9月份以来，国际油价走势引人注目。结束了自6月份以来的上涨趋势，国际原油经历几次明显下挫，其中原因何在？下半年全球经济风险事件密集，这些事件对于世界经济及国际原油的未来的走势有怎样的影响？从长期来看，国际原油市场及全球能源格局的关注焦点与新趋势有哪些？就此，本刊记者采访了民生证券研究院副院长、原中国海油能源经济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管清友。他认为，国际原油走势近期以及未来一段时间的最重要影响因素是美元，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因素正逐步淡出市场，而未来非常规油气资源的发展将会对原油市场乃至整个世界能源格局产生深刻影响。

《中国外汇》：进入九月份以来，国际原油结束了6月份以来的上涨趋势，经历了几连跌。您认为其中的原因是什么？短期内国际原油价格走势的最重要因素有哪些？

管清友：通常说来，影响原油市场走势的几大主要因素是供给、需求、库存和美元。短期来看，供给因素影响不大，而主要看需求层面，美国库存数据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结算货币，也就是美元走势是影响油价的直接因素。近期国际原油的走势，从以上几个层面来分析来看：一是供给层面，目前国际原油的供给整体上十分充裕；二是需求层面，现在大家对全球经济的前景的估计并不乐观；美元的影响尤其重要。近期美元经历了一段时期的下跌后，上涨的趋势非常明显。

《中国外汇》：当下全球经济复苏缓慢，各大央行纷纷出手出台量化宽松政策，美国大选在即，“财政悬崖”等风险问题出现，这些风险事件对国际原油市场有怎样的影响？下半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里，国际原油价格走势如何？

管清友：国际原油的供给，需求，库存和美元这四个因素，在不同的时期内，起作用的程度各不相同，关键要看当时的市场从哪一个角度形成预期。在未来的半年，我认为，在国际原油的供给需求情况没有根本性改观的情况下，美元的走势仍然是国际原油价格走势的主要决定因素。欧洲央行推出的无上限购债计划，美国推出QE3，同时面临财政悬崖的问题，这势必会加重美国的债务问题，这些风险因素会导致美元向下的趋势，而美元走贬，会使国际原油出现上升的趋势。

虽然未来半年内，美元可能是一个稍微疲弱的态势，而原油价格可能就会维持一个相对强势上升的位置。但未来美元的走势又不仅仅受到QE3的影响，它同时会受到长期债务约束以及资本回流的影响。比如金融危机之后，美元一度比较强势的位置，这是因为它和黄金一样，充当了全球资金的避风港。在美元与原油呈现负相关态势的同时，美元与黄金呈现同向上涨，即美元和黄金同时成为全球的避险品。未来，从债务的角度讲，受QE3和财政悬崖等因素的影响，美元是向下走的趋势；而从资本流动和美元作为避险品种的这个角度讲，美元又具有一个上行的趋势。而未来美元的最终走势，取决于哪一种力量最终占据上风。也就是说，美元未来既有向上的动力，也有向下的压力，最终还要看市场对其究竟怎样预期。我个人认为，未来一到两年内，美元既不会贬到哪儿去，也不会升到哪儿去，而原油价格基本也是这样的一种走势情况。

其实最近的欧洲央行、美联储，包括澳联储，基本上所采取的政策都是“以时间换空间”的策略，也就是说，通过短期内采取凯恩斯主义的总需求的管理与宽松的货币政策，给经济结构调整争取更多的时间。比如，欧洲的财政需要紧缩，美国经济结构需要进行调整，这些都需要宽松的货币环境。美国希望通过实行短期的凯恩斯货币政策来解决就业问题，同时给经济结构调整创造更多的时间。而我认为，从经济前景和需求的角度来讲，我们把时间限度放长，比如到2015年，或是更长的时间内，美国的经济前景令人看好。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的经济结构调整实际上比较充分，有可能再次成为全球经济新的发动机，带领全球经济走出低谷。而以中国为代表的出口导向型经济体，也可能会受到美国经济的带动。届时美国的就业恢复，逆差再度扩大，美元可能会呈现走弱的趋势。加上需求恢复，原油受需求和美元走弱的影响，也会重新进入上升的通道。

《中国外汇》：从供需基本面的变化与发展来看，国际原油价格走势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管清友：从供需基本面来看，短期内原油供应比较充裕，需求比较疲弱。中东、非洲、北美、南美是主要的供应地，而需求方面，原来的OECD国家的需求在绝对下降，而不是相对下降。但新兴市场国家对油气的需求还是比较强劲的。

从中长期来看，可以说，低价石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说低价石油时代已经过去？首先，从开采的角度，从海上到陆上，从浅水到深水，从深水到极地，从常规油气资源到非常规油气资源，总的趋势是越来越难开采，开采成本越来越高。由于成本的推动，原油价格也很难下来。

而从长期来看，从能源产业的角度讲，非常规油气资源对石油市场更长期的影响会越来越大。非常规油气资源，例如油砂、页岩气、致密油等，以及深水油气资源的开发进程都在加快。这弥补了原来常规石油的递减，增加了供给。而非常规油气资源的开采成本较高，这也会推动原油价格处于一个比较高的位置，这样非常规石油资源才会有开采的价值。而随着非常规油气资源的发展，中东地区在美国的政治棋局中的地位会逐步下降，这一变化会对整个原油和石油市场，甚至全球的能源格局和世界格局产生深刻影响。

《中国外汇》：中东的地缘政治因素对国际原油市场的影响是否已经逐步淡化？

管清友：中东的地缘政治因素对国际原油市场的影响也要从短期和中长期分别来看。首先，短期中，伊朗对原油市场的影响越来越小。年初的时候，伊朗一度扬言要封锁霍尔木兹海峡，但伊朗的军事实力当挡不住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的压力。而现在来看，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伊朗的制裁效果开始显现，伊朗国内通货膨胀严重，本国货币对美元急剧贬值，这体现出一个单一的能源出口国在这种情况下的脆弱性。此外，叙利亚方面，叙利亚战争爆发的可能性也不大。可以说，中东问题对石油市场的影响在逐步减弱。

当然，中东问题影响依然存在，其主要体现在供给层面的运输方面，但这不是太大的问题。且在这一问题上，最着急的不是美国，而是中国、韩国、日本等这些国家。中国从伊朗进口石油每年有2000万吨，占中国石油进口量的十分之一；而美国受到的影响实际上并不大。此外，受影响最大的是产油国伊朗，国内大量的油运不出去，这对其经济的影响很大。

可以说，中东问题对石油市场的影响正在减弱，而从长期来看，中东在美国政治棋局上的位置也在下降。美国正在搞能源独立战略，逐步降低中东的石油进口：美国现在的石油进口，只有15%来自中东，且这个比重会逐步降低，大量的进口来自北美和南美地区的加拿大，委内瑞拉等。可以说，美国在中东地区的策略在逐步改变，具体的改变我们拭目以待，但是总体说来，石油问题在其考量中的比重会逐渐下降。反而是中国，中国50%的石油进口来自中东地区，在这个问题上，中国、日本、韩国、印度这些国家会比美国更脆弱。长期来看，中东地缘政治在美国的政治棋局上位置下降，而对于中国来说却更为重要了。